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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滄桑悲調 其八幽竹 |
思念至此，不禁黯然，又恐爾心所掛，復強笑，言：「竟如此，余權且為爾送行。」使爾進。余至藏酒處，佳釀本當久陳而醇香，豈知離別早，余所未料也。設簡宴以觴，提酒笑道：「此酒至美，為爾所藏，今去封，不盡則不使爾歸。」望使爾久待，便是半刻也奢求。
爾始笑曰：「待我半刻。」便飛馬而去，余設宴以待，見爾以馬為馱，來回五六，疊酒成塔，堆肉成丘，余愕然，心竊喜，但聞爾笑言：「匆上深林，無攜薄禮，感汝去封美酒之情義，吾忙敬回，非盡則吾不歸也！」余笑然，爾心豈同我？莫是奢妄，權且作是。
宴飲十日，時刻珍甚，卻見爾時有所思，煩思所甚，余心知信急，甚難捨，便語爾：「酒未盡，爾不歸，此言出爾，豈反爾？」爾方釋然。而別期終有至，此去惟恐再見難，每每思量，便生黯然，爾卻道：「既是宴飲，何須愁苦？」是爾未知余所思，亦為無奈矣？余無欲爾所掛懷，復笑道：「是如此，爾盡興為要。」我等如此，離別無期，是盡興為要，無暇復雜思。
酒肉有盡時，情意怎斷絕？相送千里復離村，百里亭畔須相別，余至終途而默然，爾亦不假言語多，是辭字萬千，卻無一字能達余心，萬般愁茫無言起，亦不願爾所知。
長亭青草復漫漫，直至天涯無盡處，爾遲旋馬，余一時不知所言，僅道：「倘有事擾甚，使爾煩悶者，以爾之贈雁相飛。」爾笑然道：「惟恐欲言者，雁不能攜，倘數度以一二句迴返，恐雁勞死。」爾所心思，何嘗不同余心？紙短情長，縱是鴻雁亦難載。爾復言：「吾有一願，汝願聽之？」見爾眼帶笑意，卻是正經，不知何願，余笑問：「是何願？但說無妨。」爾低聲俯首道：「彼夜所言：『可同汝為比鄰，何處終老無妨。』實是真心，非醉話也！」語罷便策馬狂奔，揚起飛塵不盡。
余愕然失魂，未醒之際，爾已千里去。方才所言，於余甚驚，幾番不能信，展轉揣度，卻復何知？「可同汝為比鄰，何處終老無妨。」每思此句，不覺莞爾，欣然難抑。
余待沽酒，窖藏待爾；余待尋木，築屋待爾。爾復迴之時，縱百般相留，不願爾再去也！
（100.12.7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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