──〈禪宗公案之2

 

上周末,我們在「武帝見達摩」這宗公案中,留下了一個問題,提供大家玩味:為什麼前者以帝王之尊,大量起寺度僧,咱們這位中國禪宗第一祖,還要劈頭給他一個釘子碰,謂其毫無功德可言?

 

據史書記載,魏晉之後將近200年的南北朝,當時的中國社會大抵處於亂世之中,獨獨梁武帝在位時的前半期,文治武功真可謂鼎盛一時;帝都建康〈今南京〉在他用心經營下,更是建設得富麗堂皇。

 

這種壯麗的景觀,到得後來的唐朝中葉,大詩人杜牧猶仍眷戀不已的賦詩〈江南春〉,極力讚嘆──

 

千里鶯啼綠映紅,水村山郭酒旗風。南朝四百八十寺,多少樓臺煙雨中。」

 

想想看,光是寺廟,梁武帝一個人就興建了400來座,這就不提在他主持下所剃度的僧眾數量了。然則,這樣一個勤勞「佛」事的皇帝,到得菩提達摩的嘴中,讓人怎麼聽,怎麼都覺著彷彿一文不值。其因何在?

 

我在上文講過了,站在「解」的觀點,想要查出「標準答案」的,自是可以在比《碧巖集》更早問世的《景德傳燈錄》,這本禪宗參考書按圖索驥。問題只在,那是該書作者道原的個人見解,有無可能「依文解義,三世佛冤」?

 

底下,請容我把這段不同於《碧巖集》記載的內容,抄之如下──

 

『帝問曰:「朕即位以來,造寺寫經,度僧不可勝記,有何功德?」

師曰:「並無功德。」

帝曰:「何以無功德?

師曰:「此但人天小果,有漏之因,如影隨行,雖有非實。」

帝曰:「如何是真功德?」

答曰:「淨自妙圓,體自空寂,如是功德,不以世求。」』

 

看,道原和尚把答案寫得真詳細、真明白不是?

 

現在我們要進一步問自己一個問題了,這真的是菩提達摩親口道出的功德真義嗎?抑或是《景德傳燈錄》的著述者在強作解人,把自己想的硬是塞進這位中國禪宗第一祖的嘴巴裡面去?

 

必須知道的是,這段記載流傳到13世紀,又被宋理宗之時的普濟禪師輯入《五燈會元》之內,足見其影響力之大。

 

話雖如此,道原也好,普濟也好,他們寫的都對嗎?都能親睹如來真面目嗎?退一萬步來講,果然還原當時現場,菩提達摩會像個鄉下老阿伯,一打開話匣子,就沖著梁武帝嘮叨個不停嗎?

 

我們都知道禪宗的初始,來自釋迦牟尼佛的靈山一會。彼時也,世尊突然拈出一朵金色大缽羅花,以之示眾,把個在場所有弟子弄得一愣一愣的,只有迦葉尊者見狀,當下微微一笑。以是佛陀對著大眾,正色道:

 

「吾有正法眼藏,涅槃妙心,實相無相,微妙法門,不立文字,教外別傳,付囑摩訶迦葉。」

 

這就是禪宗的第一代法印心傳,以心接心,以心印心。

 

好了,既然世尊都講了,他的「正法眼藏」,是「不立文字,教外別傳」,那身為當時古印度第28祖,又是中國初祖的這位老禪師,在回答梁武帝的提問時,會如此囉哩囉唆嗎?

 

當然不會的,事實也不可能如此發生。

 

此外還有一點,是我們必須知道的,此即梁武帝才智過人,不僅精通儒易,在篤信佛教之後,更是寫經無數,我們很可以說他實在是個精研佛學的大學問家。然則,他焉能不知「功德」的由來和真正意涵?

 

由此我們就明白了,道原和普濟這兩位和尚的「解說」,只是意在幫助、方便後人了解這宗公案的佛經義理。這當然是「方便說」,絕非「究竟論」;同時他們所舉出的食指,實在是「不了義」,並非「了義稱性」之談。

 

「文字相」,是不可靠的。

 

《金剛經》不是告訴我們了,凡所有相皆是虛幻?「文字相」也是所有相之一,不是?

 

同理,我們勢必不可不問自己這個問題了,梁武帝的起寺度僧,是否也如「文字相」一樣的,屬於所有相之之一?是世間法,抑或出世間法?

 

回到1500年之後,今天台灣證嚴法師所創辦的「慈濟功德會」而言,但見信眾辛苦集資四處奔走,哪邊有災難,旋即聞聲救苦的往哪篇跑。以此無人不敢不讚嘆證嚴法師的慈善義行,問題來了,慈濟有功德可言嗎?

 

倘若諸位收看「大愛電視台」每日播放的法師開示,我們必須自問,慈濟的行善是否「依人不依法」?為什麼要把證嚴高舉於佛陀之上?我們見到的,滿街慈濟人所張貼的一條條標語,不都是證嚴法師的開示語錄嗎?

 

這就難怪2500多年前的釋迦牟尼佛,會不厭其煩的再三告誡諸弟子了。

 

「若菩薩心住於法而行布施,如人入闇,則無所見。」

 

這個「住」,就是白話文「執著」的意思。

 

以是可知,南朝梁武帝的眼中含沙,達摩的一句「無功德」,正是在拿掃把掃去他的心眼浮塵。

 

那麼,我們呢,誰來掃淨我們心中的垃圾?

 

 

 

 

 

本文出自 健康醫藥 – 遠離慢性病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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